薩米爾從冷冽的夜裡醒來時,黑色的胡狼正伏在他身側,一遍又一遍地舔舐著他的手掌。

一般情況下他的精神體並不會如此靠近他,多數時刻那頭沉默的狼都躲在陰影之下,彷彿是他的影子;像此刻一樣正對著燭光,毛皮被烘得暖洋洋、像被陽光照射的黑曜石的這般景象倒是很少見。

他順著胡狼的動作低頭看去,才發現自己掌心的傷口在睡夢中綻開,鮮血從裂口湧出,以一種雖不致死,卻也足以讓人有些頭暈目眩的程度,把他的整隻手都染紅。鮮血滴到地上去,滴滴答答,他方才還以為只是水滴聲響。

怪不得牠如此不安,他想。

他沒有說話,也不急著包紮,只是隨意抬手揉了揉胡狼的腦袋,沾滿鮮血的指節撫過溫暖的毛皮時帶來異樣的觸感,然後才翻身從硬梆梆的床上坐起,從床頭櫃的抽屜深處摸出一捆繃帶。

手上的傷口並不算嚴重,甚至也感受不到痛覺,或許是他已然習慣了這種疼痛,薩米爾攤開手掌,安靜地看著鮮紅的液體沿著深黝的皮膚蜿蜒而行。那一刻他奇異地感覺到自己是抽離的,彷彿正在流血的人不是他,無關他的靈魂,只是他的軀殼。

他只是這樣凝視著。

他凝視著,直到自己看見——

他的肌膚是一片廣袤的沙地,血管是生命之河。傷口是饋贈,鮮血是氾濫。

過了這個夏天,就迎來豐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