莎樂美的指尖輕輕滑過冰冷的刀身。雪白的骨骼被打磨得鋒利光滑,一如她初次見到賽門的模樣,神聖而潔白,是鮮血也玷汙不了的純粹。指節收攏,貼在掌心的刀刃壓迫著她的皮肉,而她握緊刀子直至血珠滲出,感覺著掌中傳來的熱度,便彷彿這一切都是賽門與她的溫存。如同他覆上她冰涼的手,十指緊緊交扣,她的手便漸漸暖和起來,他果然永遠是最愛她的人。

賽門早就不在了。她小小的腦袋瓜似乎已經不太好使,偶爾聽見破碎的聲音低語著,然而莎樂美眉眼低垂,在短暫的停頓後溫柔反駁:不,賽門永遠都在這裡。

你看,在這裡。她閉上眼睛,抬起雙手,右腳踏出一個併換步,左腳再跟上,轉步、轉步,三拍子的舞曲從她足下展開,右手牽引的溫熱猶如男人正牽著她的手一同隨節拍徐徐轉動,黏膩的液體流淌過她白皙的臂膀,沿著她舉起的手開出一株蜿蜒向下的藤蔓,最後順著上臂滴落到地上,而莎樂美無所感知,只是盲目地問:「賽門,你在哭嗎?」

沒有回覆,理所當然地只有一顆一顆水珠啪搭墜地的聲響,猶如落下的淚,又像小小的雨下在這個陰暗潮濕的空間裡頭,匯聚成小血窪後,再被她的舞步踩開成一朵朵艷麗的花。她的長裙襬隨轉動掠過地面,沾染鮮豔的血跡,純白的睡裙上點綴著細小的紅花,腳步輕盈優雅如同身赴一場盛裝出席的舞會,鮮血流乾了,莎樂美的手再也握不住什麼,她又轉了一圈,而後腳步定住。

她說:親愛的賽門,為什麼不說話?

停下來的時候她稍稍偏過頭去想聽回答。她的世界裡一片寂靜,只有急促的呼吸聲與飛蛾鼓翅的聲音,那麼安靜,她怎麼可能聽不見賽門說話——

啊啊,或許她早該知道的,沒有了軀殼自然也不能言語。

莎樂美睜開眼。那一刻她看見賽門的身影,無比鮮明地出現在眼前,她的眼睛已然不需要光線就能看見,虛實交錯的、只存於腦海的,或許妄想症早就找上她,可是那又如何呢?她的手倏忽鬆開,骨刀落在地上,而她緩慢蹲下身子,幽暗的臥房裡頭沒有光,但蛾蚋仍縈繞身旁,莎樂美撿起染血的刀,閉起眼睛,唇瓣貼上刀刃時只感覺到一如往常的冰冷。苦澀的血腥味從唇角瀰漫開來。